红头绳

文 · 陶凯莉

歌剧《白毛女》创作于1945年1月至4月,由马可、张鲁、瞿维、焕之、向隅、陈紫、刘炽等作曲,延安鲁迅艺术文学院集体创作。1945年4月首演于延安,曾获1951年度斯大林文学奖金二等奖。

在中国,这是家喻户晓、脍炙人口的经典作。1965年“上海之春”首演了《白毛女》芭蕾舞剧。剧情与同名歌剧基本相同。开场深沉而愤慨的序歌,唱出了几千年积压在中国人民心底的愤怒和仇恨,终场的斗争会上,发出了“百万工农齐奋起”的吼声,一头一尾的合唱,定下了全剧战斗性音乐的基调。舞剧音乐用了大型西洋管弦乐,并添加了民族乐器,如:笛子与板胡等,使舞剧更具鲜明的民族特色和浓郁的生活气息。

我在上海居住五年,一直住在位于江苏路、武定西路的上海广播交响乐团的院子里(现已改称为“上海爱乐”)。这是一座旧资本家留下的花园式大宅,里边有喷泉及绿油油的大草坪。我的卧室就在乐团排练厅的楼下,每天有免费的交响乐听。怀孕的时候,儿子也在肚子里和我一起欣赏音乐。每天清晨九点钟乐声响起,我的胎动也随之开始――我知道儿子起床、开始听音乐了。当时听得最多的几首曲是《鲁斯兰与柳德米拉》序曲、 吕其明的《红旗颂》及《白毛女》组曲。

记得有一年的国际三八妇女节,交响乐团特别邀请我以板胡演奏《白毛女》里的《红头绳》。妇女节中所有的独唱、独奏演员都是女性,因此我也有机会施展一下勇气――因为我只跟随沈诚老师学了三个月板胡。排练时,坐在庞大的交响乐团里,心里难免七上八下。当时乐团首席梁大南先生(现任中国北京交响乐团乐团首席),是位非常优秀及经验丰富的乐团首席;他一直对着我微笑,很有耐心地吩咐双簧管给我对音。因为西洋乐器与民族乐器的律制略有差异,板胡定音又得考虑乐曲的风格而决定五度定音偏大或偏小些。我快速地调整了板胡的音响及音色,努力适应并力求完美。结果演出非常成功,一曲《红头绳》响彻了上海大剧院,而我这个毫无舞台经验的黄毛丫头也因此和《白毛女》结下了一段缘。

演出结束后,乐团团员见到我都会哼几句《红头绳》的旋律。事隔良久,有一天漫无目的地在街头闲逛,竟然有位金发碧眼的小姐对着我哼《红头绳》的旋律,诧异之际仔细一瞧,原来是交响乐团的外援长笛手爱丽丝小姐。我想在她的眼里,这段旋律一定最具有东方音乐的特点。她的表情似乎很自豪地告诉我:“我也懂得你们的音乐”。我回敬了会心的微笑。事后我一直在想, 为什么《红头绳》短短的几句旋律,会给大家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呢?

首先,得从创作来分析。《白毛女》的创作源自于1943年延安开展的新秧歌运动。音乐采取了河北、山西、陕西等地的民歌与地方戏的曲调,加以改编和再创作;这些从百姓生活中提炼而出的素材,生动地塑造了各具特色的人物形象。杨白劳躲债归来所唱的《千里飘雪一片白》是根据山西民歌《拣麦根》所改编,曲调深沉激昂,刻划了杨白劳的基本性格。河北民歌《小白菜》和《青阳传》则描绘了喜儿――一位敢爱敢恨、坚强不屈的女性形象。《白毛女》舞剧除了保留原歌剧中的《北风吹》、《扎红头绳》,并将《我要活》、《太阳出来了》改编发展之外,又新创作了《序歌》、《与风雪搏斗》、《盼东方出红日》、《百万工农齐奋起》、《大红枣儿甜又香》、《相认》等曲。为了使时代背景更鲜明,增强环境的真实感及亲切感,还运用了当时抗日根据地流行的革命歌曲如《参加八路军》、《军队和老百姓》、《三大纪律八项注意》等,听了令人热血沸腾。那段革命历史勾起了无数听众的回忆,人们听得懂也看得懂,音乐与观众之间有了共鸣、产生了互动,释放出革命年代令人目眩的激荡!历史是春秋支笔,是非对错是客观的,而人生却是复杂而又变幻莫测的,人类的“情”也更因此而显得突出!通过了真正的艺术家们,才诞生了《白毛女》这部经典作。

今年二月的华族文化节,新加坡华乐团演奏了《白毛女》组曲,委约驻团编曲沈文友先生把《白毛女》组曲从交响乐移植到华乐。乐曲的移植充分发挥了华族乐器的特性,中阮音色的宽厚、琵琶的甜美、竹笛的清脆、弦乐群的豪迈,加上震天响的锣鼓,革命胜利的喜悦尽在不言中。离开上海五年后,我再次演奏了《红头绳》。坐在自己的乐团里,多了几分自信;指挥与乐团同事的不断启发,令我完全融入音乐的角色中。喜儿就在我的一弓、一音之间,神采飞扬地扎起了红头绳。

艺术经久不变的美是献给那些热爱生活的人们,是那些洞悉人世间翻云覆雨、却又超脱世俗的艺术家们共同创造的永恒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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